最后的存稿(68章及以后)(7 / 36)
处?”
“那正好。”方逸白反而笑意愈深,王婉觉得好像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意料之中似的,“不妨也帮我带一句话,问问元曜伤势如何,可还能与方某再对弈一局?”
王婉彻底愣住了。
他这句话,一来是在说,元曜如今自身难保,更无精力与他周旋;二来也是在说,以他与元曜的关系,元曜必然会选择相信他,而不是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弟子。
此人的心机手段,完全在她之上。
王婉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慌了神:“就算掌门信不过我,你觉得张子承会不信我?”
谁知方逸白更加坦然了:“那你我不妨猜猜看,张子承如今是怎么想的——是仍旧死心塌地维护青崖山结界,还是觉得这结界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守护不住,破了也罢?
他顿了顿,接着道:“还是说,你觉得这么久他都毫无作为,是因为他很笨,你都能猜到的事情,他却毫无察觉?”
……
事到如今,王婉总算是意识到,她本以为能将方逸白一军的一局,却是自己在负隅顽抗。
他说的一点也不错。就凭张子承这些年宁肯自己辛苦也要坚持的这些决策,便足以印证这一点。
但纵然事实摆在眼前,她也总是心有些许不甘。
十年前,不弃剑穿胸而过的那一瞬间,她只是不去想,但不代表她会忘。
“所以说,我身受重伤灵根被毁,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?”
直到此刻,那只放在桌沿上的手,指节方才动了一动。
面前的那碗马奶酒,终是被他端起,却在触碰到他唇角时,又被重新放回了桌上。
“不,你是意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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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。
飞舟看似缓慢地行驶在天幕之下,除了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,以及脚步踩在甲板上的声音,什么也听不见。
纵然是大雪天,行驶在大漠的云层之上,仍旧能够看见漫天的星斗。
王婉站在船舷处,凭栏去看那近在咫尺一般的天河。
她难以入眠,索性出来吹吹风。
脑子里仍然回荡着今日自己和方逸白之间的对话。
“你的遭遇能改变张子承的心性,却也省了我很多麻烦。”
在方逸白说出那句“你是意外”之后,她的心不知为何也跟着跳了一下。但紧接着的这句话,让她开始有些讨厌那人把自己也算在其中的滋味。
“方逸白,你还真是无情。临仙城那么多人的命,难道不是命?”
“你想算得失,那我便同你算算。”方逸白显然对她的质问丝毫不惧。他起身负手而立,开始同王婉讲述着他的算计。
“临仙城一战后,迟钝的朝廷终于开始清算贪官污吏,这是其一;众多散修世家意识到不能将希望寄托在青崖山一派之上,开始自发修筑结界,极大减轻了四十二城负担,这是其二;
“最后,经此一战,我凌虚宗声名大震。所以现在,我是盈是亏?”
王婉不得不承认,他确实算得很准,但仍旧不能改变自己对他不敢苟同的这个事实:“所以,那么多人的生死,在你眼里就只是数字么?”
“除非你能找到比我能救更多人的方法。”那人背对着自己,篝火在他身后跳跃着,在他素白狐裘之上映上暖色的光,“难不成就如你那般,拼死拼活救下百人,还搭进去自己半条性命?”
王婉哑口无言。
因为这一刻,她突然也觉得令自己自我感动了十年的事情,有那么些可笑。
……
飞舟依旧安静地行驶着,王婉低下头去,那片熟悉的大漠早已被藏在云层之下,看不见了。
身后,不知何时隐约传来了一阵琴音,其跌宕悠远、颇具古韵,不似钟管嘈嘈,只是悠悠然回荡于星河之间。
今日到最后,方逸白缓缓转头面对她。他明明闭着眼,王婉却仿佛能从他眼底看到那么些与众不同的神情。
他说:“你同我一道回凌虚宗吧。”
他说十年前,他本就想带她回去的。
琴声戛然而止,王婉凭栏回首,才发现弹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。
两人谁也没有说话。满天星斗之下,两人就这样遥遥对立着。
王婉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,便又回过身去,兀自看眼前一片天地浩渺。
……
深冬的时候,凌虚宗山巅也下雪了。
方逸白的书房修筑在山顶上一道悬崖的崖边,一扇窗户正对着外面的云海,春日能赏崖上桃花,冬日能看漫天飘雪。
王婉不禁疑惑,此人的情调到底是给谁看的——反正他自己看不见。
不过现下她没心思想这么多,因为现在她手上起码抱着上百封门派信件。
让她念信的人则心安理得地坐在窗边,桌上一杯刚斟的热茶,在寒冷的冬日里冒着热气。
信纸展开,王婉的声音也同时响起。
“……玉关城物价统计:粟米叁文一斗,生铁七文一斤,当归二十文一两……”
“发现问题了么?”
“……什、什么?这都能发现问题?”
方逸白端起茶饮了一口,然后又靠在了窗棂之上:“去看看去年今月的信件,如果我没记错,当归的价格涨幅超过了五成。这说明什么?”
“……说明大家有钱了。”
“……”方逸白似笑非笑,“你真的有在认真思考吗?”
王婉觉得自己头都大了:“你不能指望我念了几封信就具备和你一样的敏感性吧?”
毕竟对方可是天天都在做类似的事情。
方逸白摇摇头并未与她争论,似乎王婉的表现也在他意料之中:“让秦禄派两名弟子,留意一下这座城入冬后是否有时疫流行。下一封吧。”
信封撕开的声音再次传来。
“……方逸白掌门亲启: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……一见君子,吾心欢喜;不见君子,茶饭不思……”
王婉越念笑得越开心,方逸白逐渐扶额。
“喏,你的小迷妹给你的,要我帮你收藏好吗?”
“不必了。这种没用的信,烧了便是。”
方逸白没说他其实每个月都要收到几封这样的信,只是这回正巧是从王婉嘴里念出来,他不知为何便觉得心里某处有些痒痒的。
“不对啊方掌门。”王婉拿着这封信坐在他对面,一手托腮看着他,“这里有一位对你倾情仰慕的少女等着你抚慰,向来体恤民生的方掌门难道不该亲自慰问一番?”
“牺牲自己的事我向来不干。”方逸白连连摇头。
“你怎么知道是牺牲?”王婉道,“说不定人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,你赚了呢?”
“……沉鱼落雁闭月羞花,你觉得对于我来说有用吗?”
王婉这才想起来方逸白看不见,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有没有戳到他的痛处,顿时有几分自责。
谁知对方只是拿起桌上的书卷,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:“多用脑子思考,而不是感官。”
王婉吃痛地捂着脑门:“但是这种事情不应该都是凭感觉吗?有必要这么理性?难怪你这么多年连个掌门夫人都没有……”
这句话说完,空气中有片刻的沉寂。
王婉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,把脸藏在信纸后,偷偷去看他的神情。
悬崖上冰冷